聽陳海波這麽說，吳師爺便笑了起來，搖了搖頭，語氣裏滿是滄桑：“我已經贏過海城一次了，這就夠了，再贏下去，我覺得沒什麽必要，只會惹來殺身之禍而已。”

陳海波楞了一下，沒說話。

“受恩深處宜先退，得意濃時便可休。”吳師爺的眼裏閃爍著精光，笑容也不由得燦爛了起來：“2004年是我人生裏最輝煌的時候，最好的東西，那一年我得到了，最差的東西，那一年我也見識了，我不覺得自己的人生還有什麽遺憾，哪怕是死……”

“如果胡蕾跟著你死呢？”陳海波冷不丁的問道。

吳師爺的手掌顫了顫，眼睛猛地瞪大了：“陳隊長，你是什麽意思！？”

“我實話告訴你，你幫我，那麽你能活，如果你不願意幫我，那麽你跟著大佛他們都得死。”陳海波攤了攤手：“你最終的結果，都取決於你自己啊。”

“我實在是不明白，你為什麽要做這些事……”吳師爺低下了頭，喃喃道：“先是殺李大勝，把海城的局勢徹底攪亂，之後又來找我，讓我幫你，陳隊長，你到底想要我幫你什麽，你直說行不行？！”

“我想讓你幫我幹掉海城的這些黑社會，行不行？”陳海波撓了撓頭，仿佛是有點不好意思：“當然了，也不是讓你徹底幹掉他們，就是……如果你能把海城所有的社團都打散了，再把下面的中小型社團一網打盡，這事就算是辦成了。”

“你瘋了吧？！”吳師爺這時候是真的有點慌了，陳海波他到底想要幹什麽？！竟然要把整個海城的黑道一網打盡？！

這孫子今天是喝多了還是怎麽的？！他怎麽會……

突然，吳師爺想到了一個讓他有點不願意接受的答案。

“是不是掃黑的來了？”吳師爺問道，眼神裏有些難掩的驚慌，一字一句的問：“是不是咱們海城的黑道讓中央給盯上了？！”

這幾年關於掃黑的消息是越來越多，但都局限於東北以及東南，西北那邊則很少出現這種消息，至於西南這邊，就更少了。

但吳師爺卻從來沒有松懈過，更不會異想天開的覺得，國家已經放棄了整治海城。

大雨欲來風滿樓。

現在的寧靜，只是狂風暴雨之前的征兆而已，總有一天，海城也會落在白道的手裏。

看樣子……這一天已經快到了啊！！

“不是現在才被盯上，其實，在我來的那一年，我上面的人，就已經註意到你們了……”陳海波嘆了口氣：“你要記住，海城是內地，不是香港，能讓你們瀟灑這麽多年，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。”

吳師爺倒是不覺得陳海波這話有理，冷笑了起來：“讓步？是你們騰不出手來收拾我們吧？”

“你覺得，黑社會對於國家政府來說，算是一盤菜？”陳海波笑著搖搖頭：“不是不對付你們，而是在等著時機，要把黑道跟白道的一些渣滓，一網打盡。”

“從天子腳下開始掃蕩，四九城出去，直接掃到了東北。”

陳海波把煙頭掐滅，丟在了地上，又拿出來了一支煙點上，慢慢抽著。

“東北人性子剛猛，能動手就別吵吵，這就是不少東北漢子的個性啊，所以，東北算是咱們中國黑社會的重災區。”陳海波苦笑道：“你知道這幾年打黑，打掉了東北多少個社團，多少個貪官嗎？”

吳師爺搖搖頭。

“跟你們《東和貴》一樣的社團，被打了十六家，當然了，他們洗得比你們白多了，估計你們就算是再洗個兩三年，都不一定有他們幹凈。”陳海波冷笑道：“十六家黑道社團，也能說是十六家大型企業，總而言之，他們死得很慘。”

“香港呢？”吳師爺問。

“那邊……”陳海波欲言又止的說：“那邊的情況不比內地，很覆雜，就我現在的身份，都沒資格被安排去管那邊的事。”

話音一落，陳海波瞪了吳師爺一眼：“問這麽多幹嘛？想打聽國家機密啊？”

聽見這話吳師爺忍不住笑了，找陳海波要了支煙，點上抽了起來，不動聲色的聽他往下說。

“之後呢，這場打黑，不，準確的說，是清洗黑惡勢力的風暴，就慢慢往南走了。”陳海波興奮的說：“東南那邊已經被打得差不多了，廣東不少社團也讓國家給收拾了，這不，現在就到海城了。”

“你打一開始被安排過來，就是為了掃黑？未免有點小題大做了吧？”吳師爺笑道。

“你不懂，黑道在國家機器眼裏就是一堆垃圾，想掃掉你們，分分鐘的事兒。”陳海波咬牙切齒的說著：“但是那些白道的蛀蟲，就沒那麽好收拾了，官官相護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，如果真要徹底的清除國家政府裏的腐敗分子，你知道會死多少人嗎？你知道……算了，跟你說這麽多也沒用。”

“咱們做個交易吧。”陳海波的笑容很是真切：“你幫我，我也幫你，多和諧啊。”

“陳隊長，我在給你答案之前，想問你一個問題。”吳師爺很認真的看著陳海波，語氣裏充滿了數不清的疑惑：“我吳師爺只是一個會耍小聰明的人而已，在黑道裏，我算是個人物，但在你們白道眼裏，恐怕我連一條狗都比不上吧？既然國家要大力整治黑惡勢力，那麽還用得著我幫忙？”

“如果光靠白道的力量，去打擊一個城市的黑道，那麽這是一種勞民傷財的舉動。”陳海波笑得很是陰險：“但如果靠著你們自己黑道的力量去打擊黑道……”

“借刀殺人？”吳師爺問。

“不，我們只是想看看你們狗咬狗而已。”陳海波聳了聳肩：“既能看狗咬狗，又能減少國家預算，減少我們警察跟戰士的傷亡，怎麽算都是一件好事啊。”

陳海波抽了口煙，繼續說道：“如果不把你們打散，這事會很棘手的，一群狗抱成團來反抗國家，不管國家機器有多厲害，想要毫發無傷的收拾掉你們，太難了，所以啊，我找你來攪亂海城局勢，滅掉這一代的所有話事人，當這些社團群龍無首的時候……”

“就是你們收網的時候了。”吳師爺深深的嘆了口氣，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已，眼皮子都快擡不起來了：“陳隊長，你是想砍了我們這群狗的腦袋，然後再跟我們的身子鬥啊，黑道群龍無首乃是大忌，你們這一步棋……確實妙啊。”

“本來上面是指派我來做這事的，但是吧，我覺得咱們海城的黑道都太聰明了，如果我一直出手，在暗中扇陰風點鬼火，很可能會被某些人發現。”陳海波苦笑道：“更何況還有個姓李的老狐貍盯著我，這事啊……必須得交給你來辦。”

“我來？”

“對，你來，不光要幫我們攪亂海城的局勢，幹掉所有話事人，更要幫我打掩護，起碼在最後一個話事人死之前，決不能有人把這些事懷疑到掃黑的頭上。”

陳海波掰著手指頭，給吳師爺數著：“海城裏就你的腦子最好使，在這些腦子好使的人裏，你的野心最小，因為大佛在廢了你雙腿的同時，也滅了你所有的野心……”

“所以啊，我不來找你這個聰明人辦事，我找誰去？”陳海波微笑著，開門見山的說：“今天的事，你只能答應，不答應，我就只能殺人滅口了，你自己看著辦。”

隨後，陳海波就不再說話，虎視眈眈的瞪著吳師爺，看那勢頭是準備動手了。

而吳師爺呢，也沒有回答陳海波的意思，一動不動的盯著他。

忽然，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，只不過陳海波是開心的笑，而吳師爺則是苦笑。

“你既然都跟我說了這麽多，我要是不答應你，那不就是不識擡舉了嗎？我姓吳的還沒那麽不懂事。”吳師爺嘆了口氣：“但是，我想提個要求。”

“什麽要求，你說，能幫的，我盡量滿足你。”陳海波點頭。

“老二，大傻子，陳九山，錢東來，富貴，貴子。”吳師爺皺著眉頭問道：“這些人裏，你最多能保下來幾個？”

陳海波把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，目光有些冰冷，也有些無奈：“你覺得我的能力很大嗎？能保住幾個？我他媽能保住你一個就已經不錯了！”

吳師爺的眼神顫了一下，深深的埋著頭，不再說話。

“從明天開始，你該做什麽，就去做吧。”

說完，陳海波站了起來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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